这一日亥初,胎儿终于混着血水坠地,猫咪一样嘤嘤。
是活的。
诸女医、看护婢、宫娥面面相觑,无声分享着惊恐。 天子不会接受的,那岂不意味着还要杀婴?
丸姬忽而坐起,朝女医伸手:“给吾。 ”
女医只好将一点点大、血乎乎的早产儿轻轻置于她膝上。
丸姬乌发湿漉漉披于肩,素绢睡袍被汗液黏于身上,上有血渍斑斑,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。
像是忘记了一日夜的折磨,她精神出奇好,摩挲着婴儿,感叹一声“好小啊”,用手拨开婴儿的腿,露出雄性标志,笑着看众人,道:“是儿子呢。 ”
众人如遭雷击,傀儡似的望着她。 不明白此刻是在梦魇里,还是现实中,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,这对母子是人是鬼。
丸姬已将婴儿裹好,用的是从枕函里藏的一副襁褓。
朝夕相伴的侍女不禁讶异,原来她早就有所准备,是几时缝制的呢? 她们常看到她给天子缝袜子、犊鼻裈,原来是在打掩护?
“明日再给汝取名。”
丸姬确实感到疲惫,侧卧下来,一手圈住婴儿,对他嘻嘻笑,“儿子?”渐渐闭上了眼睛。
教坊女医悄步上前,撩开她的睡袍查看。 又是一阵剧烈的血腥气扑面,满目都是猩红。 无力地吩咐看护婢,“取止血汤。 ”
止血汤至。
女医扶起丸姬,一点点喂进去。 又安放好她,仍将婴儿置于她怀中。
她无知无觉,还会再醒过来吗?
女医净手时,侍女押班跟过来,用下巴点西阁方向,问:“要不要禀告至尊? ”
女医摆首,“至尊想必已睡下,勿要打扰的好。 ”
押班又问:“那婴儿——”
女医道:“就放在她身边吧,不必动。 ”
押班松了口气。
无人愿意触碰那团邪气的肉,甚至涉足那间血腥到令人窒息的屋室。
那一夜,众人无眠,听着更漏响,向天明挨。 婴儿的嘤嘤声,至黎明方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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